再次回到东风巷口,安心此时的心境已经跟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看着巷口电线杆旁边的那堆石子,安心突然想到了她六岁生日的那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电线杆旁边堆起了巨大的雪堆。
安心一开始甚至没看出那是堆的雪人,只是看到雪堆搞出有一棵新鲜的胡萝卜,这才意识到那是雪人的鼻子。
后来安心才知道,那是安国胜特地给安心准备的生日礼物。那个时候安家的状况并不好,母亲廖佩蓉又经常生病,家里大多数的钱都用在了给母亲看病上。
那个时候虽然穷困,但一家人过的很幸福,安心很早就知道她不是安国胜和廖佩蓉的亲生女儿,但即便如此,安心也并没有排斥这个家。
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国胜突然变得强硬起来,对安心的要求也格外严格,甚至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二十几年过去了,安国胜和廖佩蓉也已经从当年的青壮年来到了属于他们的中老年时期。
走到熟悉的木门前,安心伸手敲了敲房门。她动作很轻,但立马就听到房门里面有了动静。片刻之后,廖佩蓉打开了木门,一看是安心回来,显然有些喜出望外的感觉。
“老安,快出来,女儿回来了。”
廖佩蓉激动的接过安心手里的礼物,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嘟囔着:“回自己家还要买东西,不知道过日子。”
虽然是牢骚,但安心看得出来,廖佩蓉很开心,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跟从前不一样,这一次,廖佩蓉直接领着安心去了她跟安国胜的卧室。只是,廖佩蓉进门的时候,敲了敲门,等里面有了回应之后这才推门进去。
房间刚收拾过,书桌上有明显的擦痕,摆放的东西也显得有些凌乱。安心知道廖佩蓉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从来不会让家里的任何地方显得杂乱。她猜想,是安国胜着急忙慌的拿什么东西,才弄乱了书桌。
“爸,给你和妈买了两件羽绒服,天冷了,”安心坐在床边,甚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安国胜:“知道你痛风,买了几盒膏药,朋友说这个药挺管用。”
安国胜嘴角撇过一丝笑意,但很快表情就凝固下去,和往常一样,安国胜看向安心的表情充满了冷漠。
“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把自己那摊子事儿弄好了就行,对了……”安国胜扭头看了看桌上的日历,略带怒意说道:“以后来家里就挑十五号来,正好来还钱,省得我再打电话催你。我知道你也烦。”
从前安心总不明白安国胜的态度为什么总是这么多变,可此刻安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只要跳出他们的父女关系,安心很容易能觉察到,安国胜是故意这样做的。
这背后到底藏了什么,安心并不知道,但她确信这件事一定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廖佩蓉拍了一把安国胜,狠狠的翻了个白眼,但她什么都没跟安国胜说,反倒是跟安心说道:“你们爷俩先聊着,我去做饭,很快,都是你爱吃的。”
说着,廖佩蓉就往厨房走了过去,安心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但还是留在了安国胜旁边。
父女俩相顾无语,安国胜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对面的电视,搞的安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过了好一会,安国胜起身去洗手间,安心这才看到床头旁边摆着的拐棍。安国胜本来不想用,可他努力起身的样子还是引起了安心的怀疑,见状,安国胜也只能拿起旁边的拐棍走出了房门。
安心更疑惑了,她知道安国胜有痛风的毛病,但怎么也没想到会严重到需要拄拐的程度。
安国胜也不过五十多岁,并不年老。
听着电视里嘈杂的声音,安心的视线不自觉的挪到了床下。她突然想起了曾经无意间看到的那些信封,俯身翻找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旁边书柜的抽屉隐隐漏出一道缝隙,没关好的样子。安心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伸手打开了抽屉。
里面是一堆药盒,塞满了整整一个抽屉。有些药安心是认识的,专门用来治疗安国胜的痛风病,她以前也经常见到。但也有一些安心见都没见过的药物,她拿起来仔细端详了很久,听到门外有动静,便赶忙打开药盒拿了一片装进包里。
等安国胜回来的时候,药盒已经放回原位,抽屉也关了回去。
之后,安心去厨房帮母亲做饭,廖佩蓉推着安心让她去休息,安心无奈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口的鞋架上,鞋子的摆放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但这么长时间过去,鞋架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推开房门,房间里的摆设规制也丝毫没有变过,甚至连窗帘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一丝灰尘,安心知道一定是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廖佩蓉经常来打扫房间。因为长时间没有住人,房间里多少有些阴冷。
院子里的花已经搬进了卧室,都放在安心卧室的角落里,虽然显得有些拥挤,但安心能看得出来,它们摆放的位置廖佩蓉是精心安排过的。
中午,三口人一起吃了午饭。
和以往不同,安国胜的话少了很多,也不再故意跟安心作对,就自顾自的吃饭。廖佩蓉就显得话多,家长里短跟安心聊了很多。
“妈,爸的身体怎么样了?医院里有认识的朋友,哪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安心突然说道安国胜的病。
安国胜正吃的很香,突然放下筷子:“有什么好看的,这病能治好早就治好了,医生我又不是没看过,那帮家伙纯粹就是为了骗钱。”
安心没有意识到,当她问安国胜病情的时候,廖佩蓉显然有些慌乱,只是她还没开口说话,话就被安国胜抢了过去。
“对,你爸这病是时间久了,老年病除不了根儿了,看了多少医生也都说吃药维持。你不用太担心你爸的身体,我这不还在么。”
安心又试探了几次,眼看安国胜的情绪越来越强硬,安心也不再继续强求了。
“对了,那天我去看二爷爷,听他说起一盏煤油灯,你们见过么?”安心突然想起安红旗,问道。
“煤油灯?那应该是他年轻的时候用过的吧,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人用那些东西。”
聊了很久,吃完饭的安国胜也没有立马回卧室,一个人站在客厅的窗户旁边盯着外面发呆,不同的是,手上的拐杖不见了。
安心总觉得安国胜这是在做给自己看,好让安心知道,他还没有到依赖拐杖才能行动的程度。
吃完饭,安心还是像从前那样帮廖佩蓉收拾好碗筷打扫完厨房,才回到了客厅。
下午五点多,安心准备回去的时候,廖佩蓉脸上的失落就有些抑制不住了。
“就不能在家……”廖佩蓉犹豫了片刻,突然改口:“以后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
廖佩蓉再想多说什么,窗台旁边的安国胜便立马打断她:“行了行了,回卧室了。”
离开东风巷,安心的内心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这里,又本能的感觉今天的廖佩蓉和安国胜都有些奇怪。
明天就是周六了,回到家整理好情绪,安心立马投入到工作状态中,包放在一边,也完全忘记了药的事儿。
第二天安心一早就起床去了公司,审核了几个刚做完的案子,确认无物之后将案子交给员工们结尾。十一点半,安心打车去了天钢附近的吉祥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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