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贵族阶级严谨，嫡庶分明，对女子又格外苛刻，一言一举，一举一动皆有条例规范。
像沈永安这样的，她们是头一回见。
长公主嚣张跋扈，她们倒也认了，但沈永安凭什么。
“都起来吧，既来了公主府，就随性些，不必过多拘束。”
“永安。”
说罢，她又朝着沈永安招了招手，握着她的手笑得温柔：“你若不喜欢学那些规矩礼仪，我便去给嬷嬷们说一声，免了你的就是。”
“我知晓你自小在乡野长大，定是无拘无束惯了的，所以倒也不压制了你的天性。”
众人难得瞧沈长宁这温柔善解人意的模样，以往她们瞧见的，大多都是沈长宁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且以鼻息仰人的姿态。
“长公主对永安姑娘可真好……”
有人开始羡慕了起来。
“那可不，不然怎能叫一个奴婢抢去了公主的未来夫婿？”
陆昭仪不咸不淡地说着，心中充满了对沈永安的鄙夷和不屑。
她那样的人，自甘下贱，正儿八经的世家贵族，是瞧不起她的。
沈永安咬着唇，本想要反驳，可沈长宁却拉着她询问。
她自是不想学的，她根本就不用学，等时机一到，这些东西她自然也就会了。
“既然各家姑娘都来了，奴婢便没有不学的道理。”
“如此。”沈长宁笑了笑，唤来了东陵：“东陵，将永安的书案调到最前排。”
沈永安瞳孔一缩，瞬间就后悔自已刚刚的话了。
书案的位置是嬷嬷们安排的，刻意将她调到了最后，最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可沈长宁却直接把她弄到最前面去了。
她一定是故意的！
“真羡慕，白得了一个小公爷做未婚夫也就罢了，还让长公主这般重视抬爱。”
人群中那排在最后的姑娘，略微有些局促拘谨地扯了扯自已身上的衣裳。
衣裳灰扑扑的，连头上也没什么东西。
然而这件衣裳，已经是她能从衣柜里找出来最好的一件儿了，虽是单薄了些，可却做了刺绣。
还是她及笄时母妃亲手所绣制。
“阿姐，那我呢！”
那一身明艳鹅黄的少女，推开了那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到了沈长宁面前。
她乃贵妃之女，当朝六公主，沈乐央。
而那衣着寒酸姑娘，则是四公主沈乐蕴。
母妃乃一县丞之女，在宫中人微言轻，自被皇帝翻过一次牌子后，便再也没有宠幸过了。
至今还只是个美人，连嫔位都没有。
宫里向来是个虎狼窝，身份低贱且无靠山之人，要么沦为贵人手中棋子，要么终其一生都只能独守空房，直至年老色衰，老死在宫中，终生不得其自由。
这宫里的女人，无一不是仰仗着天子恩宠而活。
没有恩宠的女人，比路边的野花野草还要轻贱。
而沈乐蕴的母亲便是如此。
“乐央？”
沈长宁微微挑眉，忽然才想起自已还有这么个妹妹，皇贵妃的女儿。
上一世自已被揭穿假公主的身份时，她是第一次将她的尊严踩在地上的人。
她被钉在绞刑架上时，沈乐央日日都来，一片一片地拔下她的手指甲，一点一点地刮去她身上的肉。
她还在梦里瞧见，沈长安将自已剜心后，沈乐央将她的尸体扔进野狗堆里啃食，说她这样的人，便是死了，尸体也是一种晦气。
“是啊长姐，我是乐央，你还记得我呢，长姐坐在第几排，乐央就坐第几排，乐央要和长姐一起！”
呵，和她坐一起？
沈长宁笑出了声，和她坐一起的话，她真的会忍不住弄死沈乐央呢。
“蹦蹦跳跳，毫无规矩，你母妃就是这样教你的？”沈长宁推开了她的手。
以往沈乐央总喜欢跟在她身后，巴结讨好，阿谀奉承，因为如此便能让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多去贵妃殿中播撒雨露。
“长姐？”沈乐央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长宁。
长姐以往不是这样的，更不会对自已说出这种话来。
“阿蕴。”沈长宁的目光忽然穿过人群，落在了那一身寒酸气且十分清瘦的少女身上。
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已，沈乐蕴愕然抬头，便对上了沈长宁那双过分美丽的眸子。
以往沈乐蕴只敢躲在暗处偷偷瞧沈长宁。
她觉得阿姐很漂亮，很美丽，比那些画像上的美人儿还要漂亮。
但她从不敢上前，因为她太过于耀眼，似骄阳般，会灼伤身边的人。
“阿、阿姐。”
小姑娘站在人群后面，根本不敢上前，低着头，更是不敢去看沈长宁的眼睛。
“抬起头来，腰背挺直，畏畏缩缩的还如何像个公主？”
沈长宁拧眉，多年不见，她怎么比以前还要清瘦了些？
她以前鲜少关注过这个妹妹，只听说过她，很怯懦，有时候还会躲在远处偷偷看她。
沈长宁都晓得。
倒也懒得揭穿。
沈乐蕴一听到沈长宁的声音，就开始紧张了起来。
“阿姐，我……”
“既这般懦弱，又出宫来我这里作甚，倒不如回宫，和你那母妃整日待在一起算了。”
众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无一不是透露着对她的嘲笑和讽刺。
一个公主，居然穿的比婢女还要寒酸。
“四公主，长公主唤你就上前去啊，站在后头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鸡摸狗呢。”
陆昭仪以为沈长宁是要难为沈乐蕴，说话也是相当不客气了。
沈长宁瞥了她一眼，那眼神犹如寒冰利剑，陆昭仪瞬间头皮发麻，想起了自已被泡在池塘的日子，立马就收了气焰，不敢说话了。
“过来。”
沈长宁朝她伸出手，语气不免带着些温柔。
沈乐蕴小心翼翼地上前，将自已的手放在了她的掌心。
阿姐的手好软。
她身上好香，她好白，睫毛好长，好漂亮……
沈乐蕴呆呆地瞧着，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了。
“长姐，你喊这个废物过来作甚？我才是你的妹妹呀。”
沈乐央很是不满，直接挤开了沈乐蕴，却遭沈长宁反手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很刺耳，也很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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