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你倒是开口说话呀,陛下她难道要一直这样沉睡下去吗?她为何不醒来?”
自天坛一遭后,她便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息一样。
如果不是她的胸膛还在起伏着,东陵当真要以为她是死去了。
而且每过一天,陛下头上的银丝,就多了好些。
再这样下去,陛下的头发……就全白了。
“东陵,她陷入了梦里,若是一直沉溺于梦中,终其一生,都不会有醒来的机会。”
不是醒不来了。
而是不愿意醒来。
她失去了这世上最爱她的两个人,故而现在的沈长宁,如同一只茧一样,将自已一层又一层地包裹了起来。
不再愿意去面对现实。
“那怎么办……”东陵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陛下她……怎么会醒不过来呢,大祭司,还有别的办法吗?”
别的办法……
“或许有的吧。”
“也许他有办法让她醒过来的,东陵,你在此处好好守着她,我、我去找人!”
是啊。
他一定可以让她醒来的。
阿郎迅速跑出去了,却忘记了自已是个瞎子,冷不丁摔了一跤,从长阶上摔了下去,又迅速爬起来。
“大祭司?”
东陵看着阿郎迅速消失,叹了口气。
真的有办法吗?
阿郎倒也没有去找别的什么人,反而是去了万佛寺。
因为大法师曾告诉过他,如果遇到了无法解决的事情,他可以去万佛寺找那老和尚。
也许是从很早开始,谢衍就已经知道了如今会发生的一切,故而他便提前将沈长宁所有的退路都想好了。
他要沈长宁活。
而不是这样,沉睡在自已给自已编织在美梦中,一辈子都不愿意醒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春夏秋冬,山川河海。
时过境迁,当白雪皑皑被一片绿意覆盖,她不知道自已跨过了多少山峦,游过了多少江河海流。
她记得,这世上曾有一座岛。
那座岛位于西海之滨,西海之滨,是他的家乡。
也是他的修行之地。
已经过去十年了。
这十年来,她没有一刻停止过寻找西海之滨。
传说那遥远的西海之滨,总是存在着许多传说和机缘的。
“姑娘,前面就是西海之滨了,不过西海之滨是个圣地,不是所有人都能登岸,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从未登上去过。”
西海很神奇,不需要什么巨船,只需要一叶扁舟,便能将人送达彼岸。
“是啊,这里是个圣地。”
“那是当然得!”说到这里,船夫就来了兴致,很是兴奋骄傲地说:“咱们西海,以前曾出过一个圣佛之子,他可是我们西海的传说呢,不过我是没见过的。”
“圣佛之子吗?”
“姑娘,你是去寻圣佛之子的吗?”
沈长宁愣住。
“圣佛之子,不是已经陨落了吗?”
是啊。
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陪着她一起轮回往生,又陪着她一起死,一次又一次。
宝相大师将她从梦境中拉回来。
告诉她,去寻找西海之滨。
那里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那小小的扁舟上,沈长宁迎风而立,海上的雾气很大。
小舟的最后面,还蹲坐着一个庞大的身形。
然而那小舟却稳稳当当地将他们都载着,丝毫没有要翻船的迹象。
这里的摆渡人都是有本事的,只要是想要登岸的人,不论是谁,他都能送过去。
“姑娘,圣佛之子,永远都不会陨落的。”
船夫笑呵呵地说着。
浓雾渐散,一座岛屿的轮廓渐渐出现在沈长宁的面前。
“姑娘,西海之滨,到了。”
扁舟已经停靠在岸边了,海浪鼓动,海风夹杂着腥咸的气息扑面而来。
钟声激荡。
最后,船夫还是好心提醒了句:“姑娘,西海之滨虽然是圣地,可是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进去的。”
“吼——”
他像是听懂了这话似得,冲着船夫一声怒吼,那船夫吓了一跳,险些从小舟上摔了下去。
沈长宁无奈:“多谢船家提醒,他虽是尸傀,却也心性单纯,不会伤及无辜。”
“父亲,走了。”
登岛之前,沈长宁也是有准备的。
拿出蓑衣和帷帽来,挡住燕行止那有些过于恐怖的脸。
毕竟这里是西海之滨,佛门圣地。
她可不敢保证,这里的佛光会不会对燕行止造成影响。
好在当年,燕行止兵解时,力量还未曾消散及时,故而阿郎,又重新将他祭炼了一番。
这才重塑了尸傀。
船夫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就那么轻轻松松踏入了西海之滨,忍不住抓了抓脑袋。
“咦,真是奇怪,现在西海之滨登岛的条件,放宽了吗?怎么什么人都可以进去了?”
连尸傀这种邪物都能登岛,奇怪,当真是奇怪!
沈长宁一路打听到了西海圣寺的位置。
然后又给燕行止寻了个安身之地,拍了拍他的大脑袋。
“父亲,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寻到他了,便来寻你,可好?”
燕行止现在已经能听懂大部分的话了,而且重新祭炼之后,他身体里的戾气也没那么重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不会开口说话,可他还是陪着沈长宁一起,走遍了无数地方,才寻到了这西海之滨。
西海圣寺的山脚下,都是一片居民区,山脚下的居民,每日都是沐浴在佛光钟声下的。
这里一派祥和,沈长宁并没有多作停留,而是直奔那山顶上的西海圣寺而去。
他们似乎才刚刚结束了诵经,磅礴的钟声即便是消散了,也依旧在山林之间回荡着。
仿佛能涤荡人的心灵。
这里的香客很多,大多都是来祈福的。
金色的太阳,将天空渲染成了一片金灿灿的,宛若一块儿瑰宝,迤逦绚烂。
她行走在西海圣寺的每一个角落回廊,只为寻找他的身影。
佛寺之中四季如春,没有冬季,这里的花也是四季常开不败。
真真儿是一片人间净土。
“小师父。”
沈长宁拦住了一个小沙弥,脸上带着笑容。
“请问……净心大法师的禅房,在何处?”
那小沙弥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施主是来寻净心师兄的?”
沈长宁心头狠狠一跳,他果然在这里。
“是,还劳烦小师父告知。”
“穿过那片蓝翎花林,最深处便是净心师兄的禅房了,不过……”
小沙弥停顿片刻,欲言又止。
“小师父但说无妨。”
“净心师兄脾气古怪,轻易不会见客,施主今日可能会败兴呢?”
是吗?
“无妨,多谢小师父。”
沈长宁快速朝着那一片蓝翎花林走去,小沙弥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估计要不了一会儿,她就会被赶出来的。
“有人去找大法师了?”
小沙弥正感叹着呢,忽然听得身后的声音。
“宝相师父!”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宝相大师。
“是、是一位女施主。”
“哦,是她呀,是她来了。”
“宝相师父认得那位女施主?”
宝相大师笑了两声:“何止是认得呢。”
明明那片蓝翎花林就近在眼前,明明那么近,可这一刻,她却觉得是那样的遥远,让她觉得自已每走一步都是煎熬的。
净心……
谢衍。
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们从不分彼此。
忽然间。
她的脚步停下。
那一片蓝翎花林中,他的身上,好似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光。
如墨的发丝披散在身后,即便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能一眼认出,那就是他。
来之前,她便在山脚下听说了。
说是西海圣寺,有一位带发修行的僧人。
她愣愣地站在他身后,看了许久许久。
十年了。
这十年来其实对她并不算漫长。
因为她知道,谢衍等她的时间,更长更久。
左右不过区区十年罢了,是修行,是赎罪,也是忏悔,更是对于心性的磨砺。
金色的阳光,将整片蓝翎花林都染成了金色。
他缓缓伸手,接住了一片旋转落下的蓝翎花瓣。
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但那花瓣,却顺着他的指缝掉落下去了。
他在地上摸索着。
了许久才知道那掉落的蓝翎花。
沈长宁瞳孔一缩。
他……他的眼睛,为何没有色彩?
他将那蓝翎花放在了石桌上,又摸索着为自已倒了一壶茶,她分明看见那茶还冒着滚烫的热气,他却那般喝下去了。
仿佛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那执起茶杯的手,分明都被烫红了,他也没有感觉。
“阿衍……”
“谁?”
她缓缓来到他身边,才看见他的眼睛失去了色彩和光亮。
沈长宁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有焦距。
“你是谁?”
清润的嗓音落下,抬头的那一瞬,那张容颜,似能令世间的一切都失去光彩。
那一刻,沈长宁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涩,眼泪决堤而出。
他……失去了五识。
没有视觉,也没有痛觉……
不知外界冷暖,不知茶水滚烫。
疼痛在心口处蔓延,他曾经是那样风光霁月的人,不论是夏朝的皇长子,还是西海之滨的圣佛之子,而今却只是个失去了五识的废人。
“是我。”
她缓缓将自已的手塞进了他冰冷的手里。
原来……连体温也失去了。
“阿衍,可还记得我?”
这声音,很熟悉。
“是你啊……”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那嗓音有些沙哑。
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来。
是她来了啊。
“你……还记得我?”沈长宁热泪盈眶,看着他那灰蒙蒙的眼睛,只觉得心痛如绞。
曾几何时,他那双眸子,漂亮极了。
是她见过的这世上最漂亮的一双眼睛,可现在,他的眼睛里却失去了色彩。
所以,他是和上天,用自已的五识作为交换,才留得了这一丝生机吗?
“从不曾忘记过。”
他轻轻笑着,一如从前,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从未忘记过沈长宁。
他在这里静静地等,等过一年又一年。
“你的眼睛……看不见了。”
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身上连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像是个冰块儿。
“不过没关系,以后我来当你的眼睛,可好?”
她会有办法,让他恢复正常的。
“阿宁。”他唤她的名字:“我是谁?”
他问。
沈长宁破涕为笑:“你是谢衍,是净心。”
“我是沈长宁,亦是千代澜音。”
“嗯。”
他便知道,不论他在这里等多久,她都一定会来寻他的。
不过等上区区十年罢了。
“阿宁,是为我而来?”
“是啊,千山万水,只为你而来。”他又笑出了声,如春华绽放,如旭日灿烂,他还是那样好看,圣光在他身上笼罩。
她握紧了谢衍的手,脸上扬起笑容。
“阿衍,从今往后,你我执手,永不分离了。”
她来这里寻他,只为赴一场白头之约。
——全文完——
行文至此,故事已落幕。
诸多不足,望君见谅。
后续故事,咱们有缘再见。
望诸君万事顺遂,身体康健,事业有成,早日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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