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蝶站在雨幕中，呆愣愣地看着。
她听着从远方传来的鼓声，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她的力量吗？
初代祭司的力量。
即便隔了千里之远，也能杀人于无形。
祭司大人说，她已经苏醒了。
换命咒即将要在她身上应验了。
“殿下，咱们没路可逃了，他发疯了，前面就是断头崖！”
除了断头崖，他们根本就没有别的路可走。
因为后方是景朝的援军和发了疯的祁连铮，前方是宛如天堑的断头崖。
“混账！该死，该死！你们都该死！”
不可能！
这根本就不可能！
他明明说过他会赢的，可现在，却是必输的局面。
祁连铮的力量毋庸置疑，他犹如杀神般，一剑下去，便是成片成片的人倒下。
没有技巧可言，只是单纯的杀戮。
那些普通的士兵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云蝶只是冷漠地站在雨幕之中，对于眼前的这一切，没有慈悲，也没有半点儿感触。
那张和沈长宁一模一样的脸上，也拥有着同样冷漠的神情。
仿佛这些人在她面前，低贱如草芥。
因为她曾见过，建国北萧士兵在攻破了景朝的城池后，是如何屠杀城中百姓。
奸淫城中妇女，凌虐城中幼童的。
他们还喜欢做人皮灯笼，更甚至会将漂亮的姑娘，砍下手脚，当做自已的战利品随身携带。
屠人之人，终将会被人屠。
这一切都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
没什么好值得去怜悯慈悲的。
鼓声停了。
人头顺着山坡滚落，堆积在一起，形成一座小山，雨水冲刷着地面的血迹，混于黄沙之中。
动作稍缓，银铃也不再响动。
她取下脸上的面具。
方显惊了惊。
那台上祝祷之人，怎么会是他们的女帝陛下？
二人面面相觑，沈长宁丢了面具，面无表情地从高台上走下来。
赤着的玉足踩入泥沙之中。
“这场雨，会下三天，三天后你们且去断头崖。”
“陛下？”
显然，这一场祝祷，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量。
她需得回去，好好养上一养，祝祷一事，本就十分损耗精气神，更遑论，她今日利用巫蛊之术，找到了祁连铮。
以两败俱伤的法子，重创了祁连铮。
她在神庙之中，找回了自已丢失的记忆。
数百年来，她经历过无数的转世轮回。
每一世她都会死在祁连铮的手里。
他似乎是在不断地试探寻找，找到那个最适合他的千代澜音。
她也未曾想过，不过是当年自已一时心软捡回来的孩子罢了，竟是养成了这般。
自她在族中察觉祁连铮内心的邪恶后，便将他驱逐出族群，不过是想着，他已经学到了不少的本领。
即便是脱离了族群，在外面也有足够的生存能力。
可他就如同蛰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一样，随时等待着给她致命一击。
他将她的尸首分离，埋藏于各处，让她的灵魂不得往生。
她在祁山神庙中所见棺椁之人，便是她那具残破不堪的躯体。
沈长宁合了合眸子。
手掌紧握成拳。
是他吧。
是他找到了她的尸体，将其缝合封存于棺椁之中。
否则，她又怎会去到往生之路，一世又一世的轮回？
那神庙，大抵也是谢衍建造的。
还有那祁山之中的石像，都是他吧。
疼痛在心口开始蔓延至四肢百骸，密密麻麻，仿佛连骨头缝都是疼的。
她从未想过，谢衍会等她如此之久。
她每一世的宿命，似乎都逃不过死在祁连铮的手里，而这一世，他要复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千代澜音出来。
“姐姐。”
阿郎推门而入。
外面还在下雨，百姓们拿出家里所有能够接水的东西，将雨水收集起来。
大漠之地，下一场雨是很不容易的。
就更别说还是这么大的雨了。
他们甚至连夜开凿水库，想要多存些水，因为这场雨过后，下一场雨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
“阿郎。”
“我是你记忆的传承者，今日祝祷，祁连老狗必定元气大伤，可要乘胜追击？”
沈长宁摇了摇头：“不必了。”
他是个戒备心极强的人，自已的能力又未曾完全恢复，况且在此之前，祁连铮已经吸收了自已身上太多的气运。
想要杀了他……
难。
“杀死他的方法，只有一种。”
她缓缓抚摸着手中的曳影巨剑，用这把剑，刺穿他的胸膛，砍下他的头颅。
以言灵之术诅咒他，永生永世，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不入轮回。
人齐天地洪荒，他也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游荡世间。
可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
之前的每一世，他都总能找到自已，用各种手段，或哄骗，或抢夺。
又以各种残忍的方式将她杀害。
她到现在都无法理解，祁连铮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又想要得到她，却又要将她凌虐致死。
“也许……”
“是心思太过于肮脏之人，见不得旁人圣洁，所以他便想要毁掉那份圣洁，如此方能显得自已才是那个圣洁的人。”
阿郎缓缓说着。
外头的雨幕与天地连成了一片。
“是吗？”
雨水总是能够冲刷掉很多，混着黄沙，将那些残肢断臂全都埋藏于地底下。
“只有杀了我，才显得他自已是干净圣洁的。”
沈长宁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
“那他杀了阿衍，也是如此想法吗？”
“或许，他死和不死，都是既定的结局。”
谢衍的心里装了太多太多，即便是到现在，沈长宁都依旧无法看穿他的内心。
但她晓得，谢衍是个干净的人。
他曾在西海之滨的佛寺里修行，本该清心寡欲，六根清净。
只等着修为圆满那一日还俗，与她成婚。
完成两族之间的盟约，可等来的却是族人的覆灭。
祁连铮那样的人，心思太过于阴暗，可表面上依旧是一副高雅圣洁的仙人模样。
又或者，他是在刻意模仿。
将自已伪装成圣人的模样，就以为自已真的是个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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