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满目疮痍的蓟州城，四处都是断壁残垣。
虽知晓战争的残酷，但当沈长宁第一次切身体会了战争之后，那种埋藏在骨子里的悲哀被激发。
想要百姓安宁，便只有不断增强国力。
而此番蓟州战场的战况能够瞬息扭转，不过是因为她从仙人谷得来的那五艘鸾鸟号罢了。
若是没有那鸾鸟号，便是她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扭转蓟州战场。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要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幸运太多太多了。
而现在，她需得尽快赶往边境之城，方显和裴纪已经抵达，正在和边境士兵们一起抵抗北萧大军的进攻。
“陛下，都已经准备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出发。”
裴凌雪也早就换了她在盛京时最喜爱的一身桃色衣裙，换上了干净利落的黑色劲装。
和沈长宁一样，三千青丝高高地束成了马尾。
尽显利落英气。
只是在她那张娃娃脸上，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原先在我父亲身边，可与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长宁的神情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自已在祁山之中睡了多久，但却能够感受到一直有人守在自已身边。
从未离开过。
直到她醒来的那一刻。
他的气息便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他好像……很害怕见到她。
裴凌雪不禁陷入了回忆中，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说：“燕王殿下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是我见过这世上，最温柔的人。”
“我是十岁那年，被家族送去燕王身边成为近侍的，一来是为了侍奉燕王殿下，二来是为了跟着燕王殿下学本事。”
“我燕氏儿郎，不论男女，皆无弱者。”
燕氏儿郎，不论男女，皆无弱者么……
是啊。
她已经知道了，燕氏一族的血液之中流淌的，都是种忠诚和无畏。
无畏生死，无畏羞辱。
即便是在族群被覆灭沦为贱奴后，他们也没有自暴自弃。
而是苟在暗处，等待着一个时机。
哪怕知道机会渺茫，也许会等不到，但只要不放弃，燕氏一族，就总会有再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的。
万幸的是，他们等到了。
“所以，你身上的功夫，都是他教的？”
“嗯，是燕王殿下教的。”
裴凌雪想，如果当年没有那些事情发生，如果燕王殿下和云归公主未曾被王庭追杀。
那么少主人一生下来，便是整个北萧，最为耀眼尊贵的存在。
北萧王庭和燕氏一族结合的血脉。
该是何等尊荣。
她应该会受尽宠爱，成为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
而非自小活在尔虞我诈之中，所有都以她为利益的中心，对她充满了算计和利用。
因为那极好的命格，他们便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夺走她的命格。
却又不得不对她使用了那些虚情假意的手段。
裴凌雪心中只觉得悲哀。
这世间总是世事无常，千变万化的。
即便心中再怎么感叹惋惜，也终究是回不到从前的。
她说：“只要不练舞，燕王殿下便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可一旦要训练，他又变得极其严厉。”
“燕王殿下总说，就算是女孩子，也要好好练武，不为了将来能够上战场杀敌寇，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拥有保命的本领。”
那样温柔的人，她都不敢想，如果少主人是在燕王殿下的呵护和教导下长大的话，该是何等的幸福，又该是何等的优秀。
但于沈长宁而言，这世上的一切，都是阴阳调和，有得必有失的。
她得到了什么，便会失去相对应的一些东西。
所以她从不会去惋惜。
唯有顾好眼前，才能减少惋惜。
“走吧，去看看咱们的俘虏。”
北萧的俘虏都被关在蓟州的石牢之中。
石牢位于地底之下，黑漆漆的，一点儿光亮都没有。
北萧大将周奉年还在大喊大叫。
“大景贼子，还不赶紧将本将军放出去，等我朝王君杀来，定要将你们乱刀砍死，一个不留！”
“你的王君不会来了。”
清冷的嗓音在石牢中落下，周奉年愣住，寻着声音望去，便看见一身黑色劲装的沈长宁带着裴凌雪走来。
被关在这里的俘虏，他们并没有施加刑罚，只是将他们关在这里罢了。
“朕已经向你们的大王君殿下写了信报过去，若想要你们这些俘虏安然归国，便即刻退兵。”
“不过轩辕拓撘似乎并没有要退兵的意思，更没有要将你们赎回北萧的意愿，而是对外宣称，说周大将军您，背叛了王庭，投靠景朝，只是王庭五万大军全军覆没。”
“已成王庭罪人，而你的家人，会被流放成为罪奴，女眷则会被充为军妓，十三岁及以下孩童，都将会被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这是王庭对叛徒的惩罚，周奉年应该比她还要清楚才是。
“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本将军没有背叛王庭，殿下更不会如此对待我的家人！”
周奉年瞬间红了眼睛。
沈长宁不置可否，看向这里的俘虏们：“不止是你，他们……你们这里所有人的家人，都会落得如此下场。”
石牢中立刻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
“朕曾听说过周将军，为北萧立功无数，朕素来爱好英雄豪杰，对于周将军这等英豪，更是钦佩欣赏，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实在是叫人惋惜呢。”
“朕知道你不信，所以朕打算将你带着，一同前往边境战场。”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拿下这场战役的胜利。
更多的是想要看见北萧王庭的瓦解。
而周奉年，是她现在第一个可以利用到的人。
周奉年在北萧的地位不低，此番投敌叛国的消息一经传回，北萧朝堂必定动荡。
而她便是要趁着这动荡之时，再去添一把火，加速北萧的瓦解。
“你放屁！老子才不会信你这臭娘们儿的话，你就是在诓骗老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就算王君真的抛弃我们了，我们也绝不会为你效力！”
此时，周奉年只是单纯的以为，沈长宁是想要瓦解他的意志，让他去背叛自已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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